潮声漫过刺桐城(我与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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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停以为,泉州是从海水里长出来的城。
  泉州古称“刺桐”,因满城刺桐花得名。春日里,火焰般的花儿灼灼于洛阳桥头,每片花瓣,好像都镌刻着宋元时期“东方第一大港”的光彩。这抹永不褪色的刺桐红,已在闽南红砖上晕染千年。大概,这抹刺桐红,正是泉州人“爱拼才会赢”的精力底色,让他们敢在八山一水的逼仄间扬帆出海。
  影象的潮流,将我带回初识泉州的时候。那年,我从厦门被聘至泉州一家企业工作。鹭岛的咖啡香尚未散尽,安溪铁观音的茶气已氤氲舌尖。泉州以它的蔚蓝欢迎了我。自小生长在漳浦海岛上的我,对这略带腥味的海风并不生疏。
  未成想,这一驻足,便是近20年。
  2007年,寒流汹涌袭来。谁人冬天,办公室外的刺桐树在北风里褪尽红叶,枝丫嶙峋刺向铅灰的天空。我领导团队不绝地奔走,殚精竭虑打磨产物,日均就寝不敷5个小时。当获批的开辟贷款文件终于落在案头,我突然望见窗外盛放的刺桐花——原来它也将积攒了一冬的气力,都变成了满树的炽热。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的信心,让我触摸到这座城的脉搏。而巷陌烟火,则让我彻底爱上她的魂魄。
  西街是泉州的一条老街,也是这座城最生动的心情。南洋拱窗与闽南红砖厝比肩而立,楼下,成衣铺的针脚声与奶茶店的啜饮声,交错成街市商人的回声。西街上,亚佛润饼皮薄如蝉翼,姜母鸭的热气在檐角飘扬。通常有朋侪来泉州,我总要带他们去品尝。
  泉州,一城烟火凝千年滋味。晨光里银丝缠绕的面线糊,街巷中软糯流香的满煎糕,盛夏透心凉的四果汤……舌尖百味,分明是李贽“穿衣用饭便是人伦物理”的鲜活注脚。汗青的沧桑和厚重,化作了唇齿间的永恒。
  而让刺桐城永久生气勃勃的,是蟳埔女发髻上的盈盈春意。天未亮透,她们已把素馨、浅笑簪成海上花市,耳畔的金坠子碰出细碎的叮当声。她们蹲在蚵壳厝前撬海蛎,镯子映着滴水兽的釉光。蚵刀升降间,咸腥的汁液顺着花岗岩墙基流淌,漫过宋元商船压舱石的纹路。看,历经光阴剥蚀的蚵壳古厝仍倔强地屹立着,将大海的气势都砌进了斑驳的墙垣。
  2017年,我卸任企业高管,重返校园读博。很少有人知道,谁人执着誊写泉州的网络作家,就是我。导师笑言,我给本身下了“泉州蛊”,他定是听到了刺桐根系在我血脉里抽枝的声响。
  那一个个执着誊写泉州的夜晚,月光洒向女儿弯弯的睫毛。年幼的女儿是我做旷野观察的小尾巴。走街串巷中,那些被木偶戏、南音浸润的光阴,有她伴随。女儿很早就学会了辨认九日山祈风石刻,小手总爱抚摸石缝里的蕨草,仿佛在替这座城确认影象的温度。她画笔下的刺桐城,总有一条发光的海平线从东西塔穿过。
  2021年盛夏,是一个让全部泉州人难忘的时节。泉州这座城沸腾了!“泉州:宋元中国的天下海洋商贸中央”乐成列入《天下遗产名录》,22处遗产点如星辰般串联,照亮了刺桐城的千年海上丝绸之路。天下遗产大会公布的当天,我站在洛阳桥头的月光菩萨石像前,身旁的志愿者导游、退休的陈老师声音忽然哽咽:“小时间阮阿公说,这座桥是泉州通往天下的路……”
  刺桐城的海,将每个停靠的魂魄,都温柔地推向更广阔的蔚蓝。

  《 人民日报 》( 2025年07月07日   20 版)
               
                (责编:卫嘉、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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