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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爱尔兰诗歌里的中国元素

2025-7-29 14:30| 发布者: Itheima丶| 查看: 585| 评论: 0

摘要:   作者:孙红卫(南京大学副传授)  在批评其他文化对英美当代派诗歌的影响时,爱尔兰墨客谢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提到了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对中国古诗的译介与鉴戒。这种译介与鉴戒意 ...

  作者:孙红卫(南京大学副传授)

  在批评其他文化对英美当代派诗歌的影响时,爱尔兰墨客谢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提到了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对中国古诗的译介与鉴戒。这种译介与鉴戒意味着一种带有奇怪感与创造性的语言,可以重新“启动”旧有的诗歌写作。“启动”(jump start)的原意是指通过搭线的方式,借用其他车辆的电池来发动引擎。希尼用这个极为形象的词比喻了生疏事物的植入对于一个文化有机体大概的积极作用。这莳植入既发生在语言层面,也可以发生在物质与头脑的层面,现今世的爱尔兰诗歌中不乏如许的例证。

    英国画家爱德华·拉德尔静物画中的中国花瓶 资料图片

  Ⅰ “安”字与《登辨觉寺》

  今世爱尔兰墨客梅芙·麦克古肯(Medbh McGuckian)仅靠引入一个汉字来重启诗歌的引擎。她的一首题为《天空房间》的诗以一个汉字开始,写道:“一个女子在屋顶下便是‘安’”(a woman under a roof equals peace),对于“安”这个上下布局的汉字举行了一番“说文解字”。“安”字从“女”在“宀”下,表现无伤害,本义为安定、安全、安稳,在这里被译为“和”(peace),涵括了夫妇和睦、家庭温顺与天下宁静的多重指涉,同时具有了微观和宏观的意义。诗中写道:

  这所房子也悬浮在地上,

  但缘故原由差别:它在玩一场

  云彩的游戏,向上绕成合意的屋顶

  像一个女子高高地梳起发髻。

  这四行诗险些是对“安”字直接的视觉化、诗意化的再现,抛开真实的劈头与考据不谈,“安”字的外形确实就像是简笔画的一个女子在梳理头发,在头顶上挽了一个发髻,让人想起“当户理红妆”“乌云半卷镜中天”的景象。麦克古肯乃至不需添加多余的元素,不需铺设更多的语境,只对“安”字的布局做一番直来直往的形貌就成了一首诗的底子。在她的心中,这个汉字指向了一个典范的家庭中老婆、母亲等女性脚色一定的在场,从而具有了宜室宜家的遐想。

  可以说,麦克古肯从这种来自异域的笔墨中幻化出一个戏剧化的场景、一个关于安居的故事。

  在一些批评者看来,麦克古肯的语言运用雷同于汉字,乃至她的诗歌意象也雷同于中国的山川画。这种诗画一体的风格让人想起唐代墨客王维。现实上,麦克古肯2012年的一部诗会合就有一首诗直接借用了王维《登辨觉寺》一诗的英译题名,不外诗的内容初看艰涩难明,好像与王维诗大相径庭:

  玄色倾注而下,从天空中的黑板上,

  淡漠的太阳敏捷黯淡,一抹震颤

  发散的栗色。门前有人欢迎,

  却无人至,鸠拙的身材控制住

  俊逸的精灵,在强光下凋残。

  从外貌看,这首诗无论是意象照旧语言都无关王维的原诗:“竹径从初地,莲峰出化城。窗中三楚尽,林上九江平。软草承趺坐,长松响梵声。空居法云外,观世得无生。”究竟上,诗的内容鉴戒了别的一个墨客——美国墨客爱德华·赫希(Edward Hirsch)的谈艺著作。诗中的意象“玄色倾注而下”来自该书所引用的抽象体现主义画家波洛克的绘画概念,“震颤发散的栗色”来自对画家马克·罗斯科所到场计划的罗斯科教堂内部的形貌,除此之外还拼贴了画家保罗·克利、墨客华莱士·史蒂文斯的相干内容。

  麦克古肯引入赫希的叙述,探索的是艺术想象力的效用,思索怎样逾越生命的边界,从创伤、悲伤之中超脱,而王维的原诗落在“空居法云外,观世得无生”一句,主旨亦有相似之处,谈的是超离可视形象,到达不生不灭的地步。标题中的“登”字意味着登高望远,同时也意味着逾越、出离之意,寓意了超以象外的地步。换言之,王维的标题提供了一个头脑的出发点,一个参照系,就像提出了一个精力的命题:怎样“登临知觉之顶峰”,而麦克古肯则是以当代艺术来作答,反思艺术之力。整首诗无异于一处微型的东西合璧的异景,将唐诗与西方艺术联合在一起,思考怎样实现更高的知觉状态。

  除此之外,在麦克古肯同一部诗集的其他诗歌中也可以发现王维诗歌的蛛丝马迹。比方,此中一首诗写道:

  这场冷雨,来自一片

  莫名昏睡的云彩,每个下战书

  都追上昨们,如一种昏黄的难过

  来自某一个秋日。

  冷雨、云彩、难过和秋日,不禁让人想起王维《答裴迪辋口遇雨忆终南山之作》的诗句“淼淼寒流广,苍苍秋雨晦。君问终南山,心知白云外。”同样在麦克古肯的这部诗会合,一首题为《枯萎的增补》的诗写道:

  报春花永久是,

  永久将是,一件怀念物,

  怀念我在凡间再也无法拥有的事物。

  该诗以报春花这一植物起兴,拜托怀念、相思之意,大概呼应了王维《相思》一诗中的茱萸、红豆等物:“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麦克古肯诗中频仍出现的雨、云、花卉,都让人想起王维诗里常见的意象,它们犹如从王维诗中取走的只鳞片甲,若隐若现地埋伏在爱尔兰墨客的诗歌之中。

    梅芙·麦克古肯诗集 资料图片

    《黄帝内经》英译本 资料图片

  Ⅱ 戈壁与《黄帝内经》

  爱尔兰墨客希妮德·莫里西(Sin[~符号~]ad Morrissey)诗中的中国具有“写实”色彩。莫里西曾来过中国,在一首题为《中国》的诗中写到了北京、西安、秦岭、四川等地,另有“长江污浊的水和清亮的支流交汇的地方,重庆”——即长江与嘉陵江的会合处。在她看来,“重庆”的名称读起来铿锵作响,听着就像是铁匠铺打铁的声音。

  在一首以《戈壁》定名的诗中,她把戈壁枯槁干燥、丘陵纵横、沟壑交织的地貌比作大墨客奥登(W.H.Auden)的脸。奥登的照片常见的有两幅,一幅是年轻时的,脸上的皮肤平展精致,没有一丝光阴的陈迹。另一幅则是他中年之后的照片,面貌上充满了皱纹,一道又一道层层叠叠、蜿蜒曲折。如果放大一个局部,确实像是戈壁滩的情形,同样有棱有角、迷茫朽迈,同时布满了气力感和苍劲感。老墨客一生对人性的洞察,在社会里的摸爬滚打,包罗他全部的对峙和油滑,都写在了这张脸上。莫里西在这里所表达的是身材的衰落,而对于身材的关切是她诗歌中一个常见的主题。

  在访问中国之后,她创作了一首以《黄帝内经》为题名的诗。显然,这首诗的创作受到了《黄帝内经》的开导。《黄帝内经》有多个英译本,比方德裔美籍医学史学者伊扎尔·威斯(IIza Veith)的译本,便成为天下相识中国医学的一个紧张的窗口。莫里西援引此中的关键概念与意象,并举行了消化吸取,比方她在诗中写道:“就像想存活下来/却否定昨们体内的/对立/而对立调和便是生命。”“对立调和便是生命”对应了《黄帝内经》的“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莫里西在诗中形貌了一个受到尊重而不是被贬抑的身材,一个作为生命之源泉与出发点、必须得到照顾的身材。

  她的诗中写道:“心脏是身材的天子。/其他的器官是身材的朝臣。”这里的诗句是对《黄帝内经·素问》中一节笔墨的转述与缩写:“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膻中者,臣使之官,喜乐出焉。脾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大肠者,传道之官,变革出焉。小肠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肾者,作强之官,伎巧出焉。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凡此十二官者,不得相失也。”

  一方面,中国医学调和阴阳的观念以对立同一、消长转化来阐明生命征象,夸大天然事物的相互关联,差别于非此即彼、好坏分明的见解。另一方面,这种对于身材、对于人的生老病死的关怀,与单向度地夸大精力性、贬低身材性截然差别。它主张坦诚地检视昨们的身材,直面生命的脆弱性,由此彰显生命的代价。莫里西尤其善于形貌这种脆弱性,在一首诗中,她以一个上了彩釉的中国花瓶取譬,形貌它“漂亮易碎如人之骨骼”(beautiful and brittle as a bone),来表达“像雪花一样平常精良复杂,像童年一样齐备无缺”的品格。原诗中的三个爆破音“b”形成的头韵,极为奇妙地强化了这种稍不注意便破裂的大概性。

    西奥伦·卡森诗集《静物写生》 资料图片

  Ⅲ 花瓶与《道德经》

  作为一种优美、易碎的表征物,中国花瓶粉饰了爱尔兰墨客西奥伦·卡森(Ciaran Carson)的诗歌空间。在一首诗中,他写道:

  如今,昨们正在安特里姆路。复活节的星期天,阳光辉煌光耀。

  昨们通常在霍普菲尔德大道转弯,一号房曾伫立在这里。它当时是

  一栋美丽的房子。昨们的眼光曾透过女贞树篱往里观看。

  一个中国花瓶摆在飘窗里。

  这个中国花瓶成了一件关键的物品,它既表征了一样平常、凡俗的生存中审美的存在,同时又暗示了这种状态的脆弱与易碎。它是这个空间的一个须要的参照物,同时集结了优美与优美的脆弱性等抵牾的寄义。上世纪60年代,北爱尔兰民族抵牾发作,首府贝尔法斯特恒久陷入动乱之中。在贝尔法斯特街角——安特里姆路、霍普菲尔德大道等地曾经布满了争斗与辩论,墨客看似不经意间提及的花瓶具有多重用意。

  这首诗出自卡森的诗集《静物写生》。这部诗集所收录的17首诗满是“读画诗”——每一首诗读一幅画:这内里既有那些被“供奉”在天下各大博物馆、美术馆的经典画作,如委拉斯凯支的《烹鸡蛋的老妇》、莫奈的《维特尼的艺术家花圃》、塞尚的《画室中的火炉》等,也有墨客本身收藏的由今世画家、朋侪赠予的作品。好比《兔子碗》这幅画,就是与墨客私情甚笃的今世英国画家杰弗里·摩根(Jeffrey Morgan)的画作。这幅画的尺寸仅有书籍巨细,是画家特意画了送给墨客的礼品,就挂在他家的起居室里。画中体现的是一只粗陋的陶碗,素坯泥色,没有上釉,上面涂画了简朴的图案,可以说寒酸到了极致。

  与之相反,这部诗会合出现的中国花瓶则让人想起18世纪荷兰和法国静物画中的中国瓷器,它所体现的富足、充裕与奢侈,完全站在了那只碗的另一端。它是超离了日用的秩序的存在,在飘窗所出现的神龛一样平常的空间中,好像具有了一种灵韵,酿成了某种秘密的圣物。

  卡森以形貌贝尔法斯特城著称,对于当代都会空间有着精微的形貌。在形貌中国花瓶的同一首诗中,他将写诗体现为一种空间的体验,英文中“诗节”(stanza)这个词的本义是“房间”,由此从一个诗节到另一个诗节就像是逛街,“我不停把诗节看成一个我想要闲步此中的大房间”,而“一首诗就像一个词语的套房/有着相互毗连的房间”,由此形象地再现了诗歌的空间感。假如说在这里一个偶然出现的中国花瓶粉饰了他的街角,那么不如说中国古代关于“空”的头脑在更深广的水平上影响了他的空间观。

  在评论都会的街道、修建等空间结构时,卡森引用了修建家克里斯蒂安·巴曼(Christian Barman)著作《论修建》中的论断:“在已往的几个世纪里,街道不停被忽视,险些可以说根本不存在。它只是城镇上的一个空洞。不外,就像中国哲学家所称赞的轮毂上的空洞一样,这是一个非常紧张的空洞,只管从来没有人会去关注它的存在。人们仅仅观看教堂和四周的房屋,而在它们之间只是空间,是围绕着太阳和星星的更广阔的空间的笔挺或弯曲的入口。在修建界,文艺复兴活动最重要的发现就是这些入口的墙壁。”对于修建学而言,它们的发现“和当代生理学中发现偶然识一样巨大”。

  不难推测,文中提到的中国哲学家就是老子,而此中关于轮毂的言论则对应了《道德经》里的话:“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这里的形貌雷同于艺术学中的“负空间”的概念,也就是物体之间非实体的空间,而文中所涉及的都会的“负空间”则指向修建物之间衔接与过渡的地带。在都会计划中,它们轻易被忽略与无视,但是却构成了一个都会舒缓、放松的缓冲区。可以想象,假如一个都会密不透风地挤满了修建物,那么所带来的感受势必是克制的、幽闭的。换言之,这种不可触摸的、非实体的“负空间”不是墙壁,而是墙壁之间的巷道,是由实体所构建、围筑的“空无”。它们雷同于中国画中的留白,是画面上线条、色彩之外的空缺处。

    《孙子兵法》英译本 资料图片

  Ⅳ 中国画与《孙子兵法》

  卡森热衷于形貌贝尔法斯特的大街和纵横交织的小道,他的空间观也受到了这种头脑的影响。就连他的独具特色的长诗行,在页面的出现上也再现了对于“负空间”的谋划和编排。在诗歌中,空缺、页边距亦是一种语言,就如留白之于中国画。负空间也罢、留白也罢,表现的均是无和有、正和负之间的转化。它的要义在于一种“无用之用”的头脑,表达了“计白当黑”“虚实相生”的辩证关系。这内里暗含了一种中国式的聪明。关于这种辩证关系,爱尔兰墨客汤姆·保林(Tom Paulin)在一首题为《中国画》的诗中写道:

  孙子

  墨客和军事家

  他辅导昨们

  战役的要素是

  丈量空间

  估计数目

  盘算

  比力

  胜利的时机

  他告诉每一位将军

  进入虚空,

  攻击空无,

  绕过对方防守的地方,

  出其不意

  以迂回替换直取

  把劣势转为上风。

  显然,这里的诗句是《孙子兵法》中“校之以计,而索其情”“避实而击虚”“以迂为直、以患为利”等句译文的拼集。外貌上,诗中的内容好像与中国画并无关系。不外,假如昨们将中国画与《孙子兵法》所共有的虚实、有无、是曲等辩证关系接洽起来,便可以发现此中的关联。中国画善于以空缺引发观赏者的想象,宗白华老师说:“中国画最重空缺处。空缺处并非真空,乃灵气往来生命活动之处。”这是一种丈量空间的艺术,“勾皴点染”是它的一个维度,而另一个维度是“进入虚空,攻击空无”,也就是《孙子兵法》里的“避实而击虚”,让作品在有限的空间中具有无垠、广阔的意蕴。这里所谈的都雷同于《道德经》中“有无相生,难易相成,是非相形,高下相倾”的相互转换,意义在实存与空无的相辅相成中形成。在这个意义上,诗歌、中国画和孙子兵法是相通的。

  从一个小小的汉字,一个花瓶和一幅中国画,到《黄帝内经》《道德经》和《孙子兵法》,中国文化元素如吉光片羽般出如今爱尔兰今世诗歌中,外貌上看零星疏落,内里则是根伸张伸,到场了今世爱尔兰诗歌景观的建构。这内里既有现场的实写,也有隐含的文学典故,既有想象中的中国亦有实际的中国,在古典与当下、想象与真实之间天然衔接。作为一种艺术表达,中国文化元素既是一种誊写计谋,也同时是一种头脑共鸣。不外,不管是中国的名物,照旧文籍里的意象与比喻,跃然于纸上、落着实诗中的都不再是呆滞的笔墨,而更像是生动的头脑与想象,可以如希尼所言,重新启动诗歌的引擎。

  《光嫡报》(2023年06月29日 13版)

[ 责编:邱晓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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