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陵：贺兰山麓的千年反响

西夏陵 张世军摄/光明图片

西夏灵芝颂华文残碑 银川西夏陵区管理处供图

西夏绿釉套兽 银川西夏陵区管理处供图

7月11日，法国巴黎，团结国教科文构造第47届天下遗产大会通过决定，公布将西夏陵列入《天下遗产名录》，秘密的西夏陵迎来天下探究的眼光。

仲夏时节，从宁夏银川市区驱车西向，贺兰山的表面渐次清楚。车窗外，巍峨山体与远处高耸的陵塔遥遥相对，天高云淡的苍穹下，山与陵静默相望，平添了几分秘密。西夏陵，毕竟藏着怎样的过往？闲步于贺兰山前的戈壁滩，星罗棋布的古冢在脚下铺展，高低错落的残垣在风中静立，仿佛正徐徐撩开光阴的面纱，将那些关于文明相遇、文化融会的千年故事，娓娓道来……

尘封汗青的发现

站在西夏陵博物馆一楼展厅的沙盘前，高山与陵塔的遥相呼应一览无余——陵区沿贺兰山势走向呈西南-东北方向延展，西北傍高山、向东眺黄河，俯瞰整个银川平原。

“整个陵区背山面水、阵势高敞，每座帝陵的空间轴线都与贺兰山的某个山峦顶峰相干联，借山势烘托出陵墓修建的恢宏气魄。”西夏陵博物馆馆长师培轶说。

云云规模弘大的陵墓群，主人毕竟是谁？明代安塞王朱秩炅有诗云：“贺兰山下古冢稠，高下有如浮水沤。道逢古老向我告，云是昔年王与侯。”这些大概为“昔年王侯”的古冢，在光阴的长河中以遗址状态悄悄耸立了近千年，无人知晓它的来源。

直到20世纪70年代，宁夏考古队初次开展西夏陵科学考古观察。根据7号陵碑亭出土的残碑碑文“明白高国护城圣德至懿天子寿陵志铭”，确定7号陵陵主是西夏第五代天子仁宗仁孝寿陵，这也是现在西夏陵唯逐一座通过考古研究完全确认墓主身份的帝陵。

“半个多世纪以来，通过对西夏帝陵陵主简直认、陪葬墓、北端修建遗址和防洪工程遗址的考古观察与发掘，西夏陵的选址、陵园布局、形制结构、陵寝制度、遗存环境等渐渐清楚。”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馆员柴平平告诉记者。

西夏陵分布范围近40平方公里，含9座帝陵、271处陪葬墓、5.03公顷的北端修建遗址、32处防洪工程遗址，并奇妙借用贺兰山势，共同形成了宏伟壮丽的陵区景观。

柴平平告诉记者，考古工作者通过对6号陵地宫的发掘，明白了西夏帝陵的墓葬布局、陵塔与墓室的相对关系等。3号陵地面遗迹的清算，探明白陵园的平面布局，出土了大量佛教修建构件，搞清了陵园的修建方式。2024年，通过对3处防洪墙的考古观察与发掘，弄清了西夏陵防洪办法的制作方法和范例。

西夏是11—13世纪我国西北地域的少数民族政权，以党项族为主体，1038年创建，1227年被蒙古所灭，其领土“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壮盛时期曾控制河西走廊，领土规模到达115万平方公里。

到场西夏陵申遗工作的中国修建计划研究院有限公司修建汗青研究所光荣所长陈同滨以为，“西夏陵作为西夏留存至今规模最大、品级最高、生存完备的代表性遗产，为中国汗青上连续近两百年的西夏王朝及其君主世系提供了不可替换的特别见证，也弥补了亚洲文明史上时间—地区—族群框架上的空缺。”

文明融会的印记

行走在西夏陵区，从高耸的陵塔和地面修建遗迹，仿佛可以看到昔年王朝的盛景。

西夏陵现存9座帝陵，考古发掘表现，固然陵域面积巨细不等，但修建结构总体雷同。每座帝陵均呈倒“凸”字形平面分布，以陵城为焦点，陵城墙四周中部皆设门、阙，四角设角阙，城内有献殿、墓道封土、陵塔等遗迹。陵城南侧凸出设一月城，月城南墙中部辟门，并筑门阙，内设神道、石像生。月城火线置阙台、碑亭等修建。

通过观察西夏帝陵的献殿、陵城南门等修建遗址的柱洞分布，可以显着看出，它们均接纳了中原地域传统的木布局修建情势。现存规模最大的3号陵陵城，在城门、角阙等修建中不但利用了中原王朝的“阙”，而且为“天子三出阙”的最高礼制，完全符合中原文化的帝王规制。

西夏帝陵在吸纳唐帝陵、宋帝陵陵寝制度的底子上，还吸取了吐蕃、回鹘、契丹、女真等民族的文化元素，并联合自身民族传统文化观念举行创新。

好比，每座帝陵的献殿、墓道封土、圆形基址、陵塔等构成的轴线，都偏离陵城的中轴线，并形成肯定夹角，这恰好是党项人“鬼神居中”传统信奉的反映；陪葬贵族墓中出现的夯土冢、土丘冢、积石冢，是亚洲本地游牧和畜牧地域的多个民族丧葬习俗在这一地域的会合体现；出土的人像石碑座是基座与人像的融合创造，样式大概受到草原石人和西南地域影响；西夏陵还发现一种垂兽——迦陵频伽，这种佛国天下中的神鸟形象在敦煌壁画中很常见，折射出西夏文明对佛教的推许。

“大量的考古发掘，证明了恒久处于北方农牧交织地带的西夏，其文化出现出多元融会的特点。”陈同滨说，西夏陵出土的货币、丝绸、珠饰、金银饰等随葬品，均反映出公元11—13世纪西夏在“丝绸之路”上的中继枢纽职位，及其经过“丝绸之路”对中原与西域之间经济与文化交换所发挥的独特作用。

以儒治国，也是西夏吸取中原传统文化的紧张表现。《宋史·夏国传》纪录，1147年夏仁宗“策举人，始立唱名法”，这是史书最早关于西夏科举取士的纪录。夏仁宗天盛年间颁行的《天盛改旧新定律令》，开篇首列谋逆、失孝德礼、叛逆、恶毒、不道、大不恭、不孝敬等“十恶”罪，和唐宋立法引导头脑完全同等。西夏还尊孔子为文宣帝，这是中国汗青上唯一尊孔为帝的政权。

“作为一个由党项人创建的多民族政权，西夏积极吸取中原汉族文化，官僚体制效仿唐宋，主流意识形态崇尚儒学汉礼，又联合民族自身文化和代价观举行融汇创新。”宁夏大学民族与汗青学院院长、西夏学专家杜建录说，而西夏陵正是公元11—13世纪我国北方农牧交织地带多民族融合、多元文化交换的产物，为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格局和同一多民族国家形成过程提供了紧张见证，在天下文明史上具有不可替换的紧张职位。

湮没故事的报告

20世纪30年代，德国飞行员卡斯特尔飞越宁夏平原时，被大片锥形土堆吸引，他拿出相机，从高空定格了其时的情形。殊不知，被卡斯特尔误以为“蚁冢”的，正是西夏陵。

在3号陵区，陵城外的展示牌颇具巧思：展示牌上，左边是卡斯特尔航拍的3号陵照片，右边是透明防裂玻璃，观众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看到陵墓近况。“细致对比汗青照片，虽时隔近百年，如今的西夏陵除陵墙有一点缺损外，别的险些没变。”西夏陵区管理处副主任张艺明说。

与其他土遗址相比，西夏陵是荣幸的。“最大的威胁照旧来自天然情况，好比风蚀、雨水冲刷、盐害。”到场西夏陵遗址掩护修复的敦煌研究院文物掩护技能服务中央主任杨善龙说，“办理了这些题目，遗产寿命就可以稳固连续。”

西夏陵在营建时，固然选址在贺兰山东麓沙砾泥土渗水性好、大水灾难较轻的地域，且避开了较大的山洪冲沟，然而，长时间的天然腐蚀，遗址土体仍旧不免开裂坍塌、根部掏蚀悬空。

2000年，敦煌研究院文保团队的到来，拉开了西夏陵救济性掩护的大幕。“昨们通过土坯砌补加固、夯筑支顶加固、裂隙灌浆等多种步伐，根本控制住了影响遗址布局稳固性的病害。同时，针对土体外貌腐蚀病害，昨们做了排水、外貌综合防风化等处置惩罚。”杨善龙告诉记者。

现在，已实行完成了西夏陵全部帝陵及重要陪葬墓等遗址掩护加固，根本消除了遗址失稳隐患和外貌腐蚀题目。“把遗址从病害状态拉回到了康健状态。”杨善龙说，客岁，西夏陵区管理处和敦煌研究院签订了一样平常调养维护互助协议，将连续推进土遗址掩护理论、技能的研究与实践。

遗产的文化属性，决定了其不能仅仅被宣之于展板、陈列于展架，而是要活态传承、动态流传。怎样向众人阐释好、展示好文化遗产的广泛代价？

来到3号陵陵城西门，只见钢丝网编织组装而成的歇山式古修建屋顶，架在残破的房基上，屋顶上的鸱吻、瓦当等宛在目前。“昨们在部门陵区用钢丝网编织模仿复原了石像生、修建局部，在透明玻璃板上绘制修建复原图，这些形象的表示，方便游客更直观相识文物的原来面目。”中国修建计划研究院有限公司修建汗青研究所副所长刘剑告诉记者。申遗期间，他和团队筹谋了一套完备新奇的技能本领和展示方式，尤其在现场展示环节，把博物馆内常用的展示伎俩移植到室外，更好地向大众阐释遗产代价和背后的故事，“这些展示方式都得到了申遗专家的承认”。

回望汗青，王朝的背影已湮没于灰尘，但其创造的辉煌光耀文明早已融入中华文明各人庭得以传承连续。正如杜建录所说：“西夏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发展过程中的紧张构成部门。”

贺兰山的风，年复一年擦过陵丘，吹送着千年前的文明反响：当多样的光芒相互映照，便会绽放出逾越期间的璀璨；西夏陵无言，却清楚地报告着：中华文明从来不是单一的旋律，而是多元文化在碰撞中共鸣、在互鉴中升华的壮丽交响。

（本报记者 李 韵 张文攀 闫 磊）